我的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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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四娘沙玉淑是一名普通的共产党员,她生前没有做过轰轰烈烈的事情,却在做着一个普通党员、普通女性应该做的一切。四娘1930年7月出生于保山,在建党100周年之际,组织部门给她送来了“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绶带及慰问金。重病中的四娘带着欣慰离开了人世,享年92岁。
我的父亲是四娘的哥哥,反右时被错划为右派,多病,去世早。父亲去世时,八个姊妹弟兄一个也没有成人,四娘的爹妈(即我的祖父、祖母)还健在,与我们生活在一起。我母亲在一个集体企业上班,一个月一点点工资,根本无法养活这么多人,于是就将嘴搭在了四娘夫妇及身边亲友的肩上。四娘及她的妹妹老娘每月都会按时给我家寄钱来,“马汝珍,盖章来”。每当一听到邮递员送汇款单喊我母亲的吆喝声,我们全家比听到最美妙的歌声还要高兴。
我们家一有大事小情,首先就是赶四娘,因为她的工作地点离保山较近,且她的责任心也极强。我的祖父80多岁病重的时候,将四娘赶回来; 10年后,我的祖母病重,又将四娘赶回来。她一到家就为祖母洗澡换衣服,祖母小脑萎缩,糊里糊涂地在床上躺了一年后归真。
四娘对老人十分孝敬,对子女要求严格,对我们侄儿男女关怀备至。四娘家在梁河、腾冲生活的时间较长,虽然她的丈夫(我的四姑爹)是三八干部,享受副厅级待遇,但他们一家的生活却十分简朴。四娘心灵手巧,会织毛衣,会缝衣服,她会将麻布口袋染成黑色做给孩子们衣服穿,还誉为毛呢衣服。四娘回到保山家里,手一刻都不闲着,给我们缝新衣服,教我绣十字绣、织毛衣。
四娘的记忆力是一流的,省内外或本地的记者前来了解保山1942年被日军飞机轰炸受害的情况,她都会毫不厌烦、毫无保留地向他们描述当年的情景。她讲述道:1942年“五四”被炸时,我们全家到保山的山区河湾、密松山等地逃难,逃到青岗坝时,我大嫂(即我母亲)得了霍乱,连忙请人抬到大河医治。我们家人未遭难,但我家的房子,瓦楼房一间五格(20多平方米一格),还有一格厢房被炸毁。当时我家院子里栽着果树无数,卖水果是我家谋生来源的一部分。我家的大寿桃色香味俱全是有名的。被炸时,我钻在桌子下免遭难。当时我母亲(即我奶奶)在大门外摆一个小摊,结果被炸弹的冲击波将小摊冲到院子里来,我家旁边就有一个炸弹坑。
四娘说话声音脆生生的,像年轻人一样。一天,外面打来电话她接了,因声音太脆,来电说,叫你妈妈沙玉淑来接。四娘说,我就是沙玉淑啊。将打电话的人都搞蒙了。四娘十分乐观,随时都笑眯眯的,多数时间还笑出声音来,笑声之美,我常说四娘是笑出春天的笑。四娘直到老年了说话声音还很脆,唱歌声音也好听,模样也生得甜美,年轻时回族家有人结婚请她当伴娘,打整了头发,穿上呢子衣服,要多美有多美,把新娘都给比下去了。
四娘与我母亲都能唱很多歌。母亲失眠时常在床上唱一些歌,有新歌,也有老歌。新歌如《我的祖国》《十送红军》。老歌中有一支是《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还有两支是民国时候的《催眠曲》《可怜的秋香》,我问四娘是否会唱,她说会啊,是民国时候的歌星王人美唱的。于是就唱道:“月儿飘飘,星儿摇摇,会走路的虫儿、会唱歌的鸟儿,会说话的人儿全都睡着了”。听来使人有昏昏欲睡的感觉。“秋香你的爸爸呢,秋香你的妈妈呢,哎呀全都死在草场上。牧羊,牧羊”。
四娘还喜欢旅游,她的女婿开着车送她到昆明、腾冲、巍山等处游玩,她是越坐车越兴奋,一点疲倦感也没有。记得40多天前,四娘还让女婿用车送她到太保山,在名人堂下车后,坚持步行到平场子欣赏太保山的景色。四娘对养育她的这片土地是无限眷恋的。
四娘、四姑爹是我们家的及时雨。记得1958年,我的大姐考上了云南师范学院,因为没有车旅费,我母亲让她放弃学业,找份工作补贴家用。我大姐不干,好在四姑爹到昆明开会路过我家,知道此事,毫不犹豫地解囊相助,我大姐才有了光明的前途。
“文革”时,我哥在昆明工学院读大学,造反派硬说我哥是右派子女黑五类,连红卫兵也不能当。我哥头脑灵光,他据理力争,说我父亲是右派不假,但他早去世了。我们姊妹弟兄都是靠娘娘、姑爹抚养的,我四姑爹、三姑爹都是三八干部、老革命,你们说我这种情况属黑五类、还是红五类,将造反派们说得哑口无言,于是所谓黑五类、红五类的事也就不了了之,我哥该怎么的就怎么的。
四娘在林业局退休后,在住房前开辟了一个小花园,种了很多花;天天看新闻联播,了解国内外大事。她记忆力特别好,看电视剧,所有情节、人物都了如指掌。四娘是回族,与其他退休老干部不同口,老干部活动时,她就自备饭菜,咸菜、煎的牛干巴,都是其他退休人员的所爱。四娘切的萝卜、苤蓝丝丝可以挽筷子,她一人包的饺子够几个人吃。四娘在前三年还坚持独居,自己做饭、买菜、洗衣服、洗澡、走路不用拐杖,不用人牵。还会按摩,所以她的睡眠一直很好。
四娘的丈夫张天喜是2003年因病去世的。埋葬了丈夫,四娘坚强乐观地生活着。四娘的儿女个个成器,在单位里工作独当一面,对她也孝顺,这也是四娘一生的最好回报。
不幸的是四娘在一月半前查出了淋巴癌,病魔折磨了她一个月,在7月2日她永远离开了我们。四娘的一生虽然很平凡,但平凡中不乏伟大,她是中国千千万万母亲中的一个。
□ 沙必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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