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冲人的棕包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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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冲物产丰盈,佳肴繁多。于我而言,最能诠释腾冲人精神内核的,非棕包莫属。
腾冲人将棕包树视为珍宝,早年间广泛种植于村边寨头、田间地头、房前屋后的篱笆前或半坎上。棕包树根须发达,对土壤的肥力要求不高,栽种在半坎上不占用平坦、肥沃的土地。树干笔直粗壮,四季常青,不坏不朽,是较为理想的篱笆桩,为此常种在地边上,和篱笆绑在一块。棕包树不挑地、易种植,不浇水施肥也能长出一方绿意。
腾冲人的祖先,多因屯田戍边,从繁华富庶的江浙等地,辗转迁徙至这西南边陲。他们如同棕包树一样不择地、耐苦寒,甘为国家藩篱,在中华大地的边陲做一棵世代常青的“篱笆桩”。腾冲的先辈们,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辛勤耕耘,这本“遗落在边地的汉书”在历史的长河中,经过多种文化的碰撞、融合,已然迸发出绚烂的光彩,腾冲的声名也借此远播四海,为世人所瞩目。
棕包树原产中国,除西藏以外的中国秦岭以南地区均有分布,常被当作观赏植物栽种于庭院花台或道路绿化、景观带。然而在腾冲,棕包树却有着更为丰富的价值。它的叶子经去筋撕条后,可扭成坚韧的绳子,用来挂肉、捆秧苗;棕衣去毛,可用来缝蓑衣、制棕垫;树干坚硬不易腐蚀,可用来铺路搭桥、做捕鱼溜桶。
腾冲人爱吃棕包,因此棕包是逢年过节、待客宴友菜品中的上乘佳肴。其他地方的棕包苦涩难咽,难以做菜入宴,唯独腾冲地区生长的棕包微苦中带香甜。腾冲人既钟情于吃棕包时苦中带甜的舌尖体验,更深谙先苦后甜、苦尽甘来的人生哲理。
在腾冲民间,棕包炒肉被称为“姑爷菜”,常被女方父母拿来相看姑爷。准女婿初次登门拜访时,女方父母会做一道棕包炒肉款待。如果准女婿不挑拣、面不改色地吃,女方父母会认为这个人能吃苦,女儿值得托付;如果不吃或面有难色,女方父母则会慎重考虑。“姑爷菜”不仅仅是一道美食,更寓意着幸福的生活并非轻易可得,唯有历经苦难,坚韧不拔,用勤劳的双手辛勤耕耘,方能收获甜蜜的果实。同时,这也是长辈对晚辈的殷切期望,希望他们婚后能同甘共苦,携手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直至白头偕老。
腾冲毗邻缅甸,数百年来坊间流传着“穷走夷方,急走厂”的说法。“夷方”是过去腾冲人对以缅甸为代表的东南亚国家的称谓,“厂”指的是国外开办的矿厂、玉石厂等。起初,“走夷方”“走厂”是为了生计而背井离乡的无奈之举,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演变成了“好男儿志在四方”的勇敢闯荡。那时在腾冲,土生土长的成年男子,几乎都有过出国到缅甸谋生的经历。踏上异国他乡的那一刻,便注定要历经千辛万苦。无数人在这条充满艰辛的道路上倒下,客死异乡;但也有无数人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在异国他乡站稳脚跟,通过兢兢业业的经营,最终富甲一方。棕包跟随着腾冲华人华侨闯异国、渡重洋,成为味蕾上的故乡。
在认识我的妻子之前,她曾在缅甸工作过几年。在那里,她对腾冲的华人华侨印象深刻。他们大多家境殷实,却并未因财富而骄奢,反而言行举止恭敬谦逊,对文化教育极为重视。在缅工作期间,她多次受到邀请参加宴会,发现腾冲华人华侨的餐桌上,总会有一道与棕包有关的菜肴。主人总是热情地推荐这道菜,言语间满是对家乡的眷恋。棕包的微苦,对于来自四川的她来说,起初难以接受,常常有“苦”难言。在结束缅甸的工作回国后,她认识了我。得益于缅甸腾冲华人华侨良好印象的铺垫我们的交往很顺利。后来,她成了腾冲媳妇,也在时光的流转中,逐渐接受了棕包,也融入了这个充满温情的地方。
棕包烹饪方式丰富多样,可炒、可煮、可烧、可拌,每一种做法都能展现出它独特的魅力。它的搭配宜荤宜素,与鸡、鱼搭配,能增添肉香;与胡萝卜、酸腌菜等搭配,又能碰撞出别样的风味。它既可以是寻常百姓家餐桌上的家常小菜,也能登上豪华盛宴的大雅之堂。棕包,宛如一位谦谦君子,随和包容、质朴中庸、低调谦恭,这些特质与腾冲人的性格完美契合。
无数走出腾冲的游子,在异国他乡功成名就,即便历经数代,依然传承着创业先辈“富而不骄,贵而不舒”的高尚品质。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和顺、绮罗这样闻名遐迩的侨乡名镇。和顺旅游开发数十余载,人们依旧延续着数百年的耕读生活,该下田时下田,该读书时读书,古镇依然保持着恬淡和清幽。每每与到过腾冲的外地朋友交谈时,他们往往赞誉腾冲人的质朴和真诚,从旅店老板到开车师傅、从景区讲解员到路边摊贩,有口皆碑。腾冲人身上呈现出来的这种“棕包特质”,让很多外地游客流连忘返。
腾冲人对棕包的喜爱,早已超越了食物本身的范畴。在他们心中,棕包的特质与腾冲人的精神高度契合,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象征。因此,他们心甘情愿地接受外地人给他们贴上的“腾冲棕包”这一独特标签,让这份独特的精神传承下去,成为腾冲永远的文化印记。席永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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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杨冬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