楂子花开,摆老塘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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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温泉,让一座山睁开了眼睛。 李家华 摄

盛开的楂子花。 艾怀森 摄

早晨呈米汤色的温泉。 刁丽俊 摄

一树繁花盛开在万木中。 李家华 摄
刁丽俊 蒋 蕾
每年三月是楂子花开的季节,也是摆老塘最迷人的时刻。一树洁白的繁花覆盖在温泉之上,稍远处是片片灿若烟霞的野樱花,山谷内水雾弥漫,泉水一下就睁开了柔软的眼睛。想必任何一个躺在温泉里的人都会暂时忘记时间的存在吧。
摆老塘是属于自然的,属于在林中自由奔跑鸣叫的动物生灵。因为温泉藏身于高黎贡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于是有了一把天然的保护伞。
去一趟摆老塘并不容易,单从怒江边往高黎贡山方向走到赛林傈僳寨就要十五六公里,路,只是一条护林的毛路,山高谷深,很多个陡坡加回头弯足以挡住许多人;再从傈僳寨到温泉又是四个小时的上坡路,其中的艰辛,很多人是不愿去尝试的。正因为这样,摆老塘才保留了最原始的模样。
也许与海拔、温度、土壤、日照、周围的环境有关,摆老塘一天之中会呈乳白、黑蓝、自然无色三种不同的状态,据说它的治疗疗效也是立竿见影。
我们在十多年的时间里共去过三次摆老塘,但只有一次遇见楂子花开。想肯定是每次都想的,但机遇不一定那么恰好。所谓花在自由地开,你不一定能自由地看。第一次去是十多年前的十二月。那次整个摆老塘除了三个护林员,就是几位去寻找白眉长臂猿的研究人员。我们则是打酱油的。山谷里一片寂静,我们极力控制住大吼一声的冲动,因为护林员交代不要惊扰了林中的各种动物。
太阳落山前到了摆老塘。变色温泉旁,两条哗哗流淌的河流,一条温度可达80度,水底飘荡着碳酸钙凝成的蓝的绿的物质;一条清澈冰凉,河边水草缠绕。真想不明白,同一个山谷,竟然孕育出性格完全不同的两条河,并且各尽其责,相安无事。两条河泾渭分明地往下流了几十米后,在一个巨大的石头旁交汇形成回水湾,喜欢游泳的就可在这里享受冷热两重天的刺激。山谷里不见一片垃圾,不见一个塑料袋,只有树木之郁和水流之畅,我和同伴就在这仙境般的山谷里充当了一天一夜的神仙。
这一次,白天在林子里钻,始终没见到白眉长臂猿的踪影;晚上睡在帐篷里,却听见公猿和雌猿不同的“乎—乎—乎—”“呕—呕—呕—”的急促啼叫从很远处传来。护林员说,1992年至1994年期间,中科院昆明动物研究所对中国白眉长臂猿的分布和数量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总数不超过150只,属于全球性濒危物种。隆阳分局管护的高黎贡东坡有四个管护站,赛格站范围有7只,坝湾保护站有一个家庭3只,赧亢保护站有一个家庭4只(爸爸妈妈与两个女儿),再加旁边有1只孤雌。
这一次,白眉长臂猿没见到,温泉却泡了个舒服。山上挺冷,半夜冷醒了,钻出帐篷就跳进了温泉里。那一瞬间,泉水的温暖漫无边际,一下将我包裹,甚至不再奢求楂子花在头顶盛开,只求在丝绸般绵密的黑暗中,泉水的温暖能一直抵御刀子般凌厉的寒风。
第二次摆老塘之行,是瞅准了日子去的,3月16日,一个月的中间,不偏不倚,就不信还撞不上花期。
一个冬天没下雨,途中,一脚下去灰尘像长了翅膀,飞到眼睛眉毛上就不下来。走了四五个小时后到了摆老塘,才听见河水奔流声,抬头就见一树洁白的繁花在风中摇曳,多么盛大的开放啊,春风沉醉,不知归路,似乎把整个森林的热情都留在这两棵楂子树上。树下的温泉水气氲氤,清澈见底,所有人大呼小叫着分男女跳进两个泡池中。舒适的泉水既可以洗涤灰尘,也可以扫除疲惫,仰望天空,何况还有“乱花渐欲迷人眼”。至此,就觉这趟值了。
完成进山的第一浴,去河边帮护林员做饭,只见河边高地上已搭了四五个窝棚,有潞江坝的、芒宽的村民已上来了好几天。他们都在用石头垒起的灶上煮饭。还有一对傈僳族夫妻带两个孩子从怒江州福贡县过来,一岁多的男孩是背着来,六岁的女孩竟然是从赛林一路走来的。男主人有些木讷,低着头不说话,女主人阿米倒是开朗,只是我们语言不通,相互比画着猜测对方的意思。有一点我听懂了,他们那里好几个人来洗浴后都治好了皮肤病、风湿病,所以他们才拖家带口走了两天来到这里。
夜幕降临的时候,阿米烧起了一堆火,我们围坐在一起烧洋芋吃,旁边窝棚里大部分人见了火塘都围过来。这真是一次奇异的聚会,大家互不相识,却因为温泉的吸引,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共享一个火塘。
一个身材壮实、快言快语的潞江坝大嫂坐到我的对面,哦,原来是下午在楂子花上方敬神的女人,那时她正在杀鸡,烧着纸,嘴里念着祈福的词,没跟她说上话,这时问她下午的仪式求的是什么,她说是敬龙王,“水塘,不管大小,都有龙王管着的,我们来这里一住就是十几天,又生火又做饭,总会打扰龙王爷的,烧烧香供供他,求他保佑我们,更不要怪罪我们。”我不禁释然,这朴素的心愿里面,竟然隐藏一颗敬畏之心,他们心里始终都是有神明存在的。在这特定的环境里,对神明的敬畏,其实就是对自然的敬畏,“只要在必要的时候尊重一下自然的请求,就不会成为自然的弃儿而终生无所依归”(杨志军《灵魂依偎的雪山草原》)。
火很旺,但前面烤得脸颊发热,后背却是冷气飕飕。烤着烤着有的人又就着月牙的微光泡夜澡去了,我也牵着楂子花洁白的影子钻进了帐篷。让人想不到的是,我的运气超级好,帐篷竟搭到了温泉过路的地方,地热就在身下蒸腾,第二天早上起来当朋友都说晚上冷得无法入睡再次爬起来去泡温泉时,我却在帐篷里舒适地大睡。
第三次去摆老塘是去年春天。因为从上海回来休假的朋友着急回去上班,并不能等到3月中旬,我们也抱着试试看的侥幸上了山。
事先我们与离摆老塘最近的傈僳寨的老乡联系,请他帮我们准备几匹马,几匹人骑,几匹驮行李,可因为语言沟通不顺畅,他准备反了,驮行李4匹,人骑的2匹,我们不得不轮流享受一下骑马的快乐,搞得很累。2004年寨子里原来有79户人家,因为地质灾害搬迁到了12公里外的平整地带,但因为新居耕地面积少,这些年有些人就又回到山里居住,接着耕种原来的土地。
这次不比前两次,前两次是十几年前,对进山的限制没那么严,现在除了科考及巡山护林,几乎不能进去了,我们在摆老塘没遇见任何人。二月底的摆老塘寒风呼啸,大风凛冽得想要割破羽绒服咬我们的肌肤一口。所以吃了饭就想赖在温暖的泉水里不起来。尽管这次没有花,但仍然相信下次的遇见。
一座山,一树花,一眼温泉,留住了年复一年的想念。像一位朋友说的,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就为了这来了又走的缘分,期待下次的跋山涉水。因为春天一来,楂子花开,摆老塘就醒了。

责编:刘自明
编审:杨冬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