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蒲缥吃到了甜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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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公元1639年四月初十,也就是到达永昌的第十三天,徐霞客出南门街经冷水箐到了孔雀寺。孔雀寺那时有楼,而且是和尚新建的楼,寺前有和尚施舍茶水于过路人。只不过现在的孔雀寺已没有什么建筑,只留个石柱墩。因为地势险峻,可以俯瞰整个蒲缥坝,20世纪50年代初,残留在滇西的政治土匪在孔雀寺伏击剿匪的公安班,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沿孔雀寺迂回下坡,离蒲缥街子就不远了。立夏已过,下得坝来,阡陌纵横,秧苗碧绿,大地的生机让徐霞客的脚步轻了许多:
“又西北行二里余,过蒲缥之东村。村之西,有亭桥跨北注之溪,曰吴氏舆梁。又西半里,宿于蒲缥之西村。其地米价颇贱,二十文可饱三四人。蒲缥东西村俱夹道成街,而西村更长,有驿在焉。”
徐霞客看到的蒲缥街,分东西两村,东村现在仍叫蒲缥村,在蒲缥河东;西村为今天中站、大站、谌家门口。两村都夹道成街,米价很便宜,还建有驿站。你想,蒲缥坝气候温润,土地开阔,种什么得什么,米价当然便宜了。明末清初,丝绸古道由杨柳逐渐南移。特别是惠人桥建成之后,蒲缥作为通往腾冲的第一个驿站,极尽西南通道的商业繁华。李家、储家、池家三家马店当年分居驿道两侧,足足占了百余米长的一条街。三家各有马房30余间,呈横九间、竖四排排列,每家可容纳三四锅马帮,每锅30—40匹马,也就是说每天在蒲缥驿站进出的马匹约有三四百匹,一般一人赶六匹马,一个马锅头带五个赶马人。这样的规模,足可使原本男耕女织的古老村落喧闹活泛起来,一种由需要而产生的各种商品交易应运而生,土生土长的蒲缥居民也被马帮文化推动着走向了近代商业文明的前沿。
从地理位置来说,再往西走四十里就是潞江坝,那时潞江坝被视为烟瘴之地,欲往腾冲、缅甸之商人、马帮必须寄宿于蒲缥,蒲缥在明朝中叶就设立了小站、中站、马场等;更由于“民国29年,设兴华镇,镇中心所在地蒲缥街,五日一街,入市约三万人,市内街巷12条,多以集市贸易的商品命名,如卖盐街、卖鸡街、杂粮街、草鞋街……”(《保山县志》),众多的赶马人在蒲缥逗留,天南地北的客商在蒲缥扎根、生息,久而久之,形成一个以江西、陕西、四川客商为中心的商业圈。据《蒲缥镇志》记载,清乾隆以后蒲缥古镇的常住居民有近500户,上述三地商客携家带口的就有几十户,常年辗转内地与西南边疆甚至出夷方做生意的三省客商更是不计其数。于是,由客商出资,三大会馆应运而生。
至今走在古镇小巷里,江西会馆、陕西会馆、四川会馆、李家大院,以及成片的明清建筑见证了当年商界的风起云涌。
也许,徐霞客走得太累太匆忙,没有花太多时间去逛蒲缥街,寥寥数语,勾勒了380多年前的蒲缥线条。但在40余万字的《徐霞客游记》里,这已弥足珍贵。
农历四月十一,徐霞客鸡鸣而起,做饭,吃毕,黎明出发,“从村西即北循西大山行,随溪而北,渐高而陟(zhi)崖,共八里,向西而行八里,为石子哨,有数家倚西山之东北隅。”
石子哨也就是今天的石头寨。如果按今天的方位,徐霞客直接从中站、大站向西出马街方就行,是没必要绕到东北方向的石头寨的,石头寨要从今天的沙坝、孔家门口上去,也就是依山脚上行,再“渐高而陟崖”到达石头寨,是绕了很大一圈的。过去的“哨”,肯定要具备瞭望的功能;现在的石头寨,确实如徐霞客所述“有数家倚西山之东北隅”,视野开阔。
我与老家在打铁寨的同事赵剑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说,他外婆家在塘子沟,小时候去外婆家,从塘子沟到蒲缥街子大都是沼泽地。外公告诉他说,从蒲缥到方家寨的可以过车子的路,是1942年远征军修的,路线是小站、中站、大站,再绕西转北进方家寨,因为远征军八十八师部就在方家寨梁金山的院子里;而蒲缥到塘子沟的路,是20世纪80年代石几万当蒲缥书记的时候才修通的。如此说来,徐霞客当年到蒲缥的时候,塘子沟到蒲缥街子是一片汪洋泽国也不一定。
这里我要提一下打铁寨。打铁寨与石头寨紧邻,从石头寨继续在山间上行两里左右就到打铁寨。赵剑说,他家院子里有一棵700多年的黄缨树(也叫黄樱树),要三个人才围得过来,树的中间已经空了,但仍然像一个不愿意退出历史舞台的老人,枝叶洋洋洒洒,浓荫铺满整个院子,似乎要把积攒几百年的福惠施予与它福祸相依的乡亲,村里人有事没事都要来树下坐坐。据一辈传一辈的故事,黄缨树原来有十八棵,是元朝征缅时十八个铁匠种下的。为什么会有十八个铁匠呢?村里老人说,元朝的军队每一万人就有三千铁匠,行军到打铁寨的时候,有十八个生病的铁匠就留下了。当然,对于每一万人就有三千铁匠这个说法,老人说得斩钉截铁,我们也没必要较真,故事总要用来讲嘛。这十八个铁匠栽了十八棵树是真的。无独有偶,据说瓦房乡的丹东村也有几棵这样七百多年的黄缨树,故事也是说元朝征缅铁匠栽下的。可惜的是打铁寨十七棵七百多岁的树一直活到20世纪90年代,大种烤烟的时候被砍了。树桩在哪个位置村里人都指得出来。老人还说,一到秋天,黄缨树就会结一种像花椒一样红红的果实,这种黄缨籽能杀虫杀菌,预防马匹在行军中的疾病,所以元朝军队的马料里必不可少的要掺杂黄缨籽,大部分军士也都会随身携带。留下的铁匠在当地娶妻生子,久而久之思念家乡,就用黄缨籽育出了十八棵苗,作为望乡树栽下,看着黄缨树,似乎就看到了家乡的风景。
也许就像我此刻听故事一样,徐霞客听着黄缨树的故事,继续在峡谷里西行。到了落马场(今天的马街),在峡谷里意外地看到了大片红花,“俱红花可制作胭脂的一种菊科植物成畦,已可采矣”。这样荒山野岭种的红花,是一种一年生直立草本植物,菊科,夏季开橘红色红花,果实可榨油,花可做染料,制胭脂,也可入药。
与很多路段比起来,就拿杉阳江顶寺下澜沧江那段“之”字形的九曲十八弯来比,蒲缥段其实算不了多险,甚至还有许多有趣的事。比如黄泡、红花。此刻,在大坂铺下的湾子桥(大坂铺也就是今天的打板箐;湾子桥,今里湾),徐霞客竟然吃到了甜白酒。蒲缥还有一样最地道的特产,糖渣,发酵时间比甜白酒短,不知徐老师看到没有呢?在他的描述里,大坂铺有数家人倚北山而居,为方便路人,有的人家开了客栈:
“……是为大坂铺。从其西下陟一里,有亭桥跨涧,于是涉涧南,依南山之北西下。二里,有数家当南峡,是为湾子桥。有卖浆者,连糟而啜之,即余地之酒酿即醪糟,云贵一带称甜酒也。”
吃了甜白酒,就该进盘蛇谷了。要说险,这才算蒲缥行中最险的一段。刁丽俊

责编:刘自明
编审:杨冬燕